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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

#叶先生╳方小姐

(我怎么现在才看无名,嗑死我了,遂写之,因为对具体设定不太熟故有bug见谅)



  

     方小姐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读同样的书,受到同样的教育,她却会和叶先生走上不同的路。

  

    

  

  

     叶先生从甜品店的窗户里看见方小姐了。

     方小姐生的大方,鹅蛋脸,大眼睛,柳叶眉,挑起来看着人的时候有种端稳的美丽,既不多出一分活泼的娇俏,又不少一分女性的柔和。她就是站在理发店门口提着她的手包,从头到尾都精精致致恰到好处,叶先生不敢多看,从头到尾扫过她的旗袍和披帛,却险些被她的脚踝上的珍珠晃了眼。

     隔着一条街,一扇玻璃,几辆稀稀拉拉的小轿车,方小姐杏一样的眼睛里波光粼粼,翻涌着愤怒,他忍不住别开眼睛,低了低脑袋,恰好对面矮小的军官说了一句什么,他应了一声,以为他在低眉顺眼地应,于是那人拍了拍叶先生的肩膀,满意地走了。

     叶先生抬起头来看向街对面的原地,只剩下一片泛黄的枯萎的树叶在那里。

     他续杯了。一口下去,滚烫的热流直冲他的胃,他感到些微的却又难以舒缓的疼痛,却终于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往后的时间似乎变得漫长了。他有不太好的预感,脑子里跳出了“难捱”这两个字,方小姐的一眼只是一眼,但是他的一秒割裂成两秒。

  

  

     方小姐在日本的时候经常和叶先生跳舞。

     她当时不到二十岁,还总是在意他们掌心的交叠可惜不是在很正式的场合。十八岁是一个很稚嫩的年纪,对舞步都还是慢慢学的,偷学,从胶片里面学,两个人穿着青春的正装,穿着白袜子,踩在木地板上,隔着薄薄的檐廊门发出轻微的踩踏的声音,生怕惊动门口的风铃。

     两个人都低着头看着一前一后一进一退的自己的和对方的脚,看上去像是都在认真学习跳交际舞,生怕踩到对方。方小姐很紧张,叶先生的呼吸均匀,那种气息在靠近她之前似乎就消散了,方小姐好像是只能靠想象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如果他的呼吸重了一些,她就要忙不迭地说,叶,你快了——或者说,等下,等下。男性的手天生比女性生的大,方小姐只敢轻微地贴着,就算手臂酸麻也不敢把重心落下去。

     光是感受就足够方小姐紧张的要死了。舞终于是跳完,方小姐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来看叶先生,叶先生别过头,她才发现叶先生和她一样紧张。

     回国后方小姐和不同的人跳舞。

     方小姐家族显赫,难免要和上层的人打交道,她的舞技炉火纯青,又年轻,她应付得了,但是令她厌烦。

     青年们向她示爱,她只好说,我有婚约了。

     叶先生和她隔着一场大厅,和男男女女觥筹交错,余光却一直盯着方小姐的裙角,示爱的青年背对着他,但是方小姐的脸确是对着他的。叶小姐确认叶先生可以从她的脸上看见愤怒,但是她不愿意失态,所以这么解释着,就扯了扯披帛就要走;她确定叶先生会看见,然后叶先生果然就起身了。

    她有婚约了。优雅的大提琴舞曲的声音里方小姐听见青年在身后恼羞成怒地哂了叶先生,叶先生彬彬有礼地说不关你的事;声音又文明又带了点狠劲。

     方小姐不算开心,她甚至有点矛盾的失望。叶先生的脚步声一直在她的身后她也一直都知道,但是她脑子里一直闪过那天在街道上她看到的叶先生在日本高层面前低眉顺眼的脸她就很生气。

     她让司机开车走,她看着后视镜里叶先生清秀俊逸的脸,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目光,他又低下头去,低眉顺眼的。

     对着她楚楚可怜的委曲求全的。

     又有点矛盾的茫然的游移的。

     随着叶先生的一声叹息,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那一刻方小姐还是觉得没准叶先生是有苦衷的。

  

   

     叶先生有一块很珍视的怀表。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拿出来,只是确保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偶尔拿出来看看摸摸,怀表里有一张照片,是他和方小姐回国后定下婚约的时候拍的照,叶先生至今记得他把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到方小姐手指上的时候的触感,他记得自己的掌心里全是汗,心跳的很快,王跟他说方小姐很好看的时候他的心跳的也很快,每次摸摸照片的时候心就是沉稳的剧烈的跳动,没有哪一次例外的。

     他说方小姐是他的妻子。不是未婚妻,是妻子,他们总会结婚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叶先生才会感觉难捱的时间变得快一点。当他回想起方小姐恨世嫉俗的表情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做的事令自己好受一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最终化为黑夜里一声漫长的吐息,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方小姐说过话了。他一个人想在黑夜里说说话,但是他说:“方……”

     他就觉得自己声音怪怪的,却又忍不住重复地小声地念“方”,生怕别人知道生怕别人听见,都不敢惊动空气和黑夜:念着念着他就忍不住笑,晚上在被子里睡觉的时候就会把脸埋在被子里,只有这个时候他再看黑夜才不会觉得黑夜使他窒息,才不会觉得黑夜压抑,才不会觉得黑夜比他高出那么多,他的一切出口都寄托在这张小小的黑白的模糊的照片里。

     寄托在方小姐身上。

     寄托在订婚那个晚上他颤动的手抚摸过的方小姐身上。他的脸红的要滴血,他的手有些发抖,呼吸也有些困难,比他当着方小姐的面杀掉进步青年的时候溅到他脸上的血还要红,手还要抖,呼吸还要困难:还要冷静地嘶哑地念她的名字,念“方”,这种声音后来当着日本人的面杀了人冷酷无情地保下方小姐在内的妇孺们的时候还要冷静和嘶哑,美名其曰为了做给世家看杀鸡儆猴已经足够。

     他扫过方小姐,却不敢停留,他不敢,因为他的眼睛是没有办法和方小姐赤诚相待的。

     哪怕方小姐的眼睛里升腾起的怒火把他们的婚约内里烧了个干净,他也不能看她,他只能假装点烟,烟的那一头的血都还没有干完全,如果他不低下头去,他的眼睛会暴露一切。

     再等等,再等等。他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着,无声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诚恳,等我们胜利,等我们胜利。

     他想,等我回来,方,等我回来。

     我们一定能等到天亮的那一天。

  

  

     方小姐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个在日本人身边衣冠楚楚的先生是自己的未婚夫。

     后来她加入组织,之所以选择装成一个美貌徘徊孤寡的舞女,是因为这三个词都适合她。她生的美貌,在乱世里徘徊,有个死了的丈夫,都很适合她。

     在她心里叶先生早就死了。他只要不出现她就可以当他是死的,他只要一出现方小姐就崩溃地想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方小姐想如果给自己一个机会她会对叶先生动手吗?她知道,只要有个机会,只要她坐下来,叫一声“叶”,叶先生就会停下来,坐在那里看着她。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房间,只要她稍微柔和一点,示弱一点,假情假意一点,假装扛不住心碎一点,去主动亲吻他,她完全可以花很小的力气地杀死他。

     她没有。她做不到示弱,她就是忍不住要恶语相向,她想迟早有一天叶先生暴怒之下把她杀了,可是叶先生也没有。

     她的话语淬了毒,扎得叶先生几乎失态,也扎得她自己碎裂。

     她是杀不了叶先生的。

     因为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叶先生,能用从容地用一把小刀了无生息地了结日本军官的性命,还能一身干干净净地提醒她最近不太平要小心的叶先生,也杀不了她。

     方小姐有时候在想叶先生有时候还是太优柔寡断了,但是再想想她没有资格说叶先生。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言语交流的资格,遑论眼睛,方小姐希望叶先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恨,她对家国破碎的恨,对爱人背叛的恨,她希望她的恨使他清醒。

     他没有。他不敢。

  

  

     叶先生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他做起事来认真狠绝,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人。他恳求能和方小姐说两句,但是他留不住方小姐。

     他头一回感觉到暴怒,他必须发泄,发泄完他继续回去做他的事,外人看来他只是不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小孩子,有这种事很正常,但是事实恰恰相反,他其实就失控了这么一回。

     换句话来说,是他等不了了,方小姐的态度不允许他再为了降低风险而做个哑巴了,他想,要不就说了吧。

     可能会花一些时间,因为这么多事情要算盘多出花费的时间还是太多了,他不说是因为这份责任很危险,他相信方小姐一定会体谅他的。如果事成之后他还活着,他们就结婚,拍婚纱照,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方。

     他伸出手来,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被允许被触碰的他的妻子,她这么美。

  

     在报纸上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都这么美,美到和旁边那些丑陋的字格格不入,它们草率地宣布了一朵花的凋败,只占据了报纸的一个小格子。

     美到叶先生一眼就认出来了。他遥远的还没有降落他手上的妻子,在途中就落地凋败。

     

      他崩溃了。他崩溃得作呕,崩溃得想要控制住自己,牙齿咬住十个指尖,血腥味翻涌,但他没办法,哪怕十个手指都被咬得血淋淋地他也没办法控制住他自己。

     叶先生见不到任何的光亮。凝视着他的、方小姐的眼睛永远地阖上了,割接的变成一秒的两秒合并成一秒,只是天更高更黑了,因为他开始没那么因为黎明而感到快乐,遗失的快乐成了一块巨大的无法抹去的遗憾,可他的遗憾没能随着子弹击破王的生命一起被击破。

   

  

  

  

     方。

     他看着方小姐离开的背影,点了一支烟。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们读同样的书,受到同样的教育,叶先生怎么会走上和她不同的路呢。

     当然不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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